作者 / 妮 蔻
编辑 / 莫妮卡
运营 / 狮子座
《逐玉》才刚拍了一周多，两位主演的CP超话已经过万，多角度的吻戏路透上了热搜。热闹的景象，完全看不出两位主演在开机第二天因番位问题闹上过热搜——
这部由田曦薇、张凌赫主演的古偶剧开机第二天，就争起了番位问题。田曦薇“对接”表示可以保证绝对是平番，张凌赫“对接”则说“不存在平番一说，我方是全平台、从始至终第一顺位。”这剑拔弩张的态度让豆瓣小组将二人赐名为“仇二代”，“想到这么恨还要在剧里亲嘴，更刺激了。”
隔壁另一部由流量虞书欣担任主演的《双轨》，同样深陷争议，并被粉丝发明了“阴阳班底”的说法。
这部起先由赵晓磊担任导演的剧，在开拍几天后即停机，停机后从导演、摄影指导、妆造团队全换了一遍，粉丝愤怒地截出了路透中前后的背景图，认为该剧从置景到妆造全方位拉垮，像是平台用原先的A班底哄骗虞书欣签字后再“有预谋”地换上了B班底。
而这，也已经不是今年第一部开拍后更换了导演的项目。
常年与剧组打交道的美术吴天（化名）对此并不惊讶：“换导演也没什么吧，我还见过制片人被踢出局的呢。有矛盾就换，很正常。”另一位前不久刚为手下演员敲定了新戏番位的经纪人白白，看到文娱Talk列出的有关撕番、剧组开拍后更换主创的采访问题后也笑了：“你说的这些，我这几天刚经历过。”
原来这样的闹剧，天天都在贵圈上演。
一、贵圈必修“番位学”
这次纷争中，冒出来了一个让大家可能有些疑惑的岗位，“对接”。当说到“张凌赫田曦薇”对接时，微博截图显示的账号，是两位艺人通常用于官宣一些事宜、用于和粉丝沟通的账号。
业内人士透露，对接人具体的职务名称不方便透露，容易暴露具体人员，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接人是工作室授权的，说直白点，可以代表艺人方观点。而这个岗位也基本是流量专属，流量需要一个与粉丝沟通的渠道，来作为与工作团队的缓冲。不久前杨幂回复嘉人红毯相关事宜，也是通过“对接”来同步。
流量的存在创造了不少新的需求，这些年来的番位争议，同样有流量的推波助澜。年初《仙剑4》官宣开播当天，鞠婧祎和陈哲远就一前一后发布声明，强调自己的一番地位。《狐妖小红娘》在发布会一张二人一左一右分立的海报，都能被粉丝细细拆解，用“艺人占图片面积大小”“色温面积大小”来力证自家偶像“压了一头”。
在文娱Talk与从业者们交流的过程中发现，番位学不是粉丝们的臆想，而是贵圈的必修课。
从品牌方到杂志方，从片方到平台方，番位的概念可谓是深入骨髓。它像是贵圈自己发明的一套计算系统，综合了戏份、流量、过往作品番位、奖项等指数，在“作品质量”因其不确定性成为玄学的当下，作为了圈子内普遍使用、用于做各项决策的“科学”。
当下，流量是这套番位学系统中权重最高的。因为它具有确定的热度、销售转化量、招商能量。相对应的，他们在各个剧组的待遇、所获的片酬也是最高的。流量之下，要考虑的就是客观存在的戏份，按戏份来决定番位大小。
因此两位流量担任主演的剧，“争番”几乎就是一个固定戏码。2018年《青簪行》公布两位主演海报时，粉丝就能就“名字在海报上的高度”“演员的左右站位”“演员的个头高低”等角度撕得不可开交。前不久《入青云》剧集官宣时，侯明昊粉丝也因为剧方没有坚持在所有微博里让侯明昊单独一行而不满。
不过在一番确定以后，二番到四番之间，戏份就有可以商量的空间。白白就曾为自家艺人从三番争取到了二番，去和导演反复沟通，推荐艺人的可塑性，最终导演增加了其艺人的戏份，将其戏份由男三更换为了男二，其番位也自然发生了变化。
国内权威奖项同样是重要参考因素。“飞升”“待爆”的说法同样在业内流传，拿了权威奖项后，一个艺人的话语权确实会有所提高。在权威奖项面前，流量的数据就需要让一让步了。有宣传就对文娱Talk说，一位95后小生刚成为流量不久，就想试图压番金鸡奖女主，并号称自己和一位90后女流量平番。“不知道他和他粉丝怎么想的，胃口这么大，反正我们都当笑话看，他凭什么压番啊？”
上一部作品的番位，同样是新作品的番位参考，这也是许多艺人向想去争番位的原因，因为片方确实会根据你上一部作品的番位来考虑这一部作品应该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因此不少艺人一旦演过一次二番、三番，接下来找上门的本子可能都是给的这样的位置，甚至更低。
而位置的变化，影响的也是切实的利益。杂志方和品牌方的质疑也会接踵而来。“哟，你家哥怎么都演二番了呀，那封面我们这边就没办法考虑了呀”。品牌方在看到番位下降后，也会考虑代言的续约问题。甚至不同番位的演员，会在剧组享有不一样的待遇。从房车型号、每日餐补、工作人员住宿条件等等，都会细细地划分出三六九等。
在这些具体的利益面前，“争番”就成了一件并不由艺人个人意志所转移的事情。有的艺人自己就非常在乎番位，会在各种活动、项目面前要求自己有较高的番位，有的艺人则相对佛系，更在乎好剧本，好角色，但架不住老板的KPI要求。
签下艺人后，娱乐公司当然也希望自己的艺人能发展越来越好，今年拿男配，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争取拿最近男主角，今年两个代言，明年就争取四个代言。各界也都在观察着番位的细微波动，将其纳入自己下一个项目的决策中。
最终，还是苦了打工人。
每年各大颁奖礼、平台的活动，自家艺人是90后流量的玲玲（化名）都要去和平台扯皮，看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艺人位置更靠前，怎么才能离中间更近一点。
“他们拿着整个电视剧圈最高的片酬，待遇也是全剧组最好的，属于是没得可争了，就要在这上面下功夫。”白白（化名）说，“而且对这些流量来说，很多时候可能就是粉丝要争，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理。毕竟他们和演员不一样，是要指着粉丝吃饭的。”
玲玲倒是比较不客气：“就是虚荣心作祟。”
但就算不是流量，只要他有艺人的身份，且在组里有一定话语权，打工人就都得哄着来。
在几个电影剧组都担任过制片的团团就告诉文娱Talk，她接触过的艺人，不管是不是流量，都得大家伺候着来，从身边工作人员到剧组人员，都是如此。“平常拍戏的时候，你感觉和他相处还不错，也没什么架子，但等你真的需要他配合做点什么，比如拍海报提前来五分钟，大家就突然变了，要沟通非常久。”
番位学撕开了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角，这背后，打工人要承担得多的去了。
二、换班底，撤资，欠款……还能告咋的？
虞书欣正在经历的事，是流量里相对比较少见的。
目前能确定的客观事实是，开机几天后，项目陷入停机，重新开机时原来的导演、摄影指导、造型团队等都被替换掉了。但，真如粉丝们所说是“阴阳班底”吗？
文娱Talk咨询的从业者们都认为，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它作为平台重视的项目，又请来了人气正当红的虞书欣，于情于理，这样做都没有什么好处。
他们从自身从业经历出发，认为更大概率的可能性是投资方或者平台方与原有班底有矛盾，总之是出钱的人综合各方面考虑，判断更换班底能更好地控制成本，才做的决策。团团前不久刚经历的项目，就因为原有摄影团队成本高，但上一个项目又扑的太厉害，引起了投资方的不信任，只能在原有团队已经开机筹备三个月之后把团队替换掉。
“这些宏观上的调整落到个体身上，就是比较无奈的事。原来的美术团队也在影视城筹划了三个月了，他们的投入就都打水漂了。”团团说。
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替换的班底，要么是与制片方有过合作，制片方比较信任的团队，要么就是收费更为低廉，性价比更高的团队。“你总得有一个点对把控成本有效吧。”团团说。同时他也认为，换班底这种容易引发主演、主演粉丝之间矛盾的事情，一定是平台和资方的无奈之举，在评估后认为不换班底带来的损失，会比换班底更大，这才做了冒险举动。
同时，大家也认为虞书欣的粉丝也不必过度担心。“本身虞书欣就是比较敬业、负责，对戏有很多自己想法，很乐于去和主创沟通，精力非常充沛的演员。加上她现在热度这么高，她在剧组里是有比较高话语权的。”团团说。而白白也补充，经历了这么大的波折，平台一定会给到相应的资源置换，不会让一个有流量的艺人平白受损的。
此外，大家都认为，开机后换班底其实不算什么少见的事儿。“我还经历过临开机了换女一的。”白白说。而剧组总有办法去解决这个情况。出于成本的考虑，剧组一旦开始进入开拍节奏，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陷入停摆。剧组可以通过先拍摄配角、先拍摄空镜的方式来调整节奏。“本来拍摄就是每天情况都不一样的，只是说换了班底后可能变化更大一点。”
这种反复无常的变动，并不会被合同所约束。吴天曾经为一部热播剧做过前期的概念设计，但是开机后，这笔款项迟迟收不回来。他可以去告，他也有把握告赢，但业内大佬会劝他：你这样会影响到剧组很多无辜的工作人员，没必要。
最终，他也没有选择去诉讼。“大家都还需要在这个很小的圈子里去接活。”
在娱乐圈这个人情江湖，“番位学”都成了少有的接近于“科学”的系统，更多的决策是出于复杂的关系、人情做出来的。吴天只能选择把这件事广而告之，自己和朋友们再也不和这个公司合作。虽然，这并不影响这个公司还能继续出热播剧 ，继续合作新的对象。
最惨的还是普通打工人，他们只能咽下苦水，又投入到新一天的、充斥着撕番、换班底，甚至更为夸张与复杂的状态当中去。工业化被呼吁了这么多年，还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都还没能被收到“工业化”的体系里。
“你看，我刚刚给你提的演员和项目，你是不是基本都不会关注？”白白说，“但是这样的事儿就是每天都在上演，这就是我们每天都在处理的事儿。”
而作为普通观众的我们，只会感到担忧——当行业的工作人员都被迫被这些乱象日复一日地磨损时，还有多少人能有心力去关心，怎么好好拍戏，如何做出一部好作品？
备注：内文采访对象均为化名，对本文亦有贡献。
